杨连宁:苦大仇深的复制与粘贴
2020-04-28 07:4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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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连宁:苦大仇深的复制与粘贴

说到苦大仇深,谁都知道,如今的80/90/00/后们,给我们40/50/60/70/后们擦鞋、提鞋都不够格:我们当年是进小学识字就开始寻找敌人的:“谁是我们的敌人,谁是我们的朋友,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。”

你也知道,我们当年的“仇恨入心要发芽”,是从“你爹不是你亲爹,你奶奶也不是你亲奶奶”的痛说家史开始的——对内有“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、叛、特、反、资”啥的,对外有“帝、修、反”啥的——谁敢不“天天讲、月月讲。年年讲阶级斗争”,那是会“吃二遍苦,受二茬罪,千百万人头落地”的!

1972年9月路过北京,我借宿在前门小胡同的小旅馆里。因为是国庆前夕,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特别紧,我就被当了一回假想敌。

“就是他!”一声厉吼!半夜2点正酣睡间我被人推醒,手电照着我的脸:“就是他!”带上随身的提包,我被警察押去门房审问了快一个小时。其中半个小时,专门审讯我包里那把水果刀的来历。

事后我才悟出,为什么自己有了敌特嫌疑:我们业余宣传队巡演结束后从图们边境返乡,介绍信是图们林业局给开的——于是,我这个来自中朝边境的进京人员嫌疑也就大了——半夜被揪了起来审讯,回到床上仍惊魂未定。

看《动物世界》,你看到虎鲸把鲔鱼群合围成圆球状才好吃个满满嘴,对吧?你也看到狮子把角马群压缩得瑟瑟发抖,逃无可逃,对吧?没错,制造假想敌,就是对内凝聚士气,对外同仇敌忾的最简便的复制、粘贴方式。

恐惧是仇恨的源头,无知又是恐惧的起因——说到底,仇外是因为惧外,惧外是由于对国外一无所知——骆家辉就任驻华大使期间,之所以大大简化并放宽中国大陆的赴美签证,理由就是让更多中国人去美国看看,以消除隔阂与误解。

1980年代全国青联在北京的一个座谈会上,有位作家习惯性地发言批判美帝国主义,就被刘亚洲接过话筒抢白了一次:“请问这位同志,你去过美国没有?”“没有?那好,我去过。我来告诉你,美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!”

对呀!不但远在天边的帝修反你们都没去过,没感觉到人家伤害过你半根毫毛呀?即便身边那些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啥的,似乎也从未坑害过自己呀——譬如当过老红军的我老爹,年轻时扛过长工+短工,就常说雇主对他蛮不错嘛!

俗话说“冤有头,债有主”——谁都知道,“成年人的感受来自许多原因:婴儿期的经验,所接受的教育,经济压力,私人关系的成功与挫败。通常人们是否会对他人产生善意或敌意,端视于他们认为自己的生活是成功或失败”(罗素语)。

这也就是说,每个苦大仇深的人,即便心存怨恨,大多也是被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的当权者伤害过,对吧?怎么就能舍近求远地被转移了目标,全都学会了隔山打牛,乃至漂洋过海地去打西半球——把仇恨全都宣泄给美帝呢?。

其实,隔山打牛,乃至漂洋过海发炮西半球的谜底,王小波早就看出来了:牛主没受伤害,不会找上门来,打牛者就比较安全——有人也想过报复一下身边伤害过自己的当官的,但太过无力,自己不够胆,就感觉不够安全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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